曲颂心急如焚地待在医院里,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。
左等右等,许天和终于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:“堵车快堵死我了!”见病房里就曲颂自己,“傅总呢?没看着你啊。”
曲颂朝他伸手出:“手机快给我用用!”
许天和放下手里的东西,解锁手机递给曲颂,纳闷地问:“什么事这么着急?”
曲颂没答,点进通讯录:“你有傅识云的电话号吗?”
“有,你搜‘傅总’就出来了。”
搜出来后,曲颂毫不犹豫打了过去,一阵提示音后,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:“许律师。”
“是我。”曲颂握着手机,焦急地问,“你怎么样?”
“我没事,他也没死。”虽然不知道这份担忧里有多少是因为自己,傅识云还是高兴,又怕曲颂怪他多管闲事,毕竟目前为止,自己还是个外人,于是全然不给曲颂插话的机会,“刚刚助理联系我说会议室里有个手机,应该是你的,送你来医院时忘拿了。我现在去拿,然后给你送过去。先开车了,再见。”
“再……”见字没等出口,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。曲颂将手机还给许天和,听到他问:“到底出什么事了?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对劲呢。”
面对唯一的挚友,曲颂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,何况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。好在他现在的心绪已经稳定下来,难受归难受,不至于说句话就掉眼泪,淡声道:“宋琰出轨了。”
“什么?!”许天和仿佛吹足了气被针扎了的气球,当场就炸了,一通“鸟语花香”的输出后,“宋琰人呢?真当你好欺负了!头给他拧下来!”
“你先冷静。”曲颂连忙劝道,“我刚刚给傅识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,他已经把宋琰打了。”
听到这句话的许天和立刻冷静不少,心情也舒畅了很多:“打死他都活该!”
曲颂看了眼床头柜上的塑料袋,故作轻松道:“还真有点饿了,都买了什么好吃的?”
“放心,全是你爱吃的。不过医生说得先吃点好消化的。”许天和帮他把粥拿出来,话锋一转,“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吃不下饭,低血糖晕倒的?”
没等曲颂回答,许天和已经开始唠叨上了:“因为别人的错误糟蹋自己的身体,傻不傻啊你!劝委托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,到自己这里就绳子一套是吧?得亏你没出什么事,不然我怎么跟伯母交代……”
曲颂低头小口喝着粥,把许妈妈的数落当成下饭菜。一碗粥见了底,傅识云也回来了,手机还给曲颂。
许天和突然拍了拍傅识云的肩膀,不是为了吸引注意那种拍,拍的非常结实,连拍了两下:“太够哥们义气了!”
要是现在有个桃园,他能立刻拽着两人结义!
傅识云:“……”
“没受伤吧?要不要做个检查?”曲颂上下打量傅识云,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别人。
“什么事都没有,他打不过我。”
挂完点滴,又吃了碗粥,曲颂体力也恢复差不多了,没必要再浪费医疗资源。来到医院停车场,傅识云自告奋勇:“我送他吧,正好顺路。”
“也行。”许天和点点头,随即不放心地看了眼曲颂。
曲颂笑了笑:“放心吧,这点事打不倒我。”
“尼采说过:“那些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!””许天和斗志昂扬地灌起了鸡汤,“共勉!”
车子驶出医院,汇入车流。曲颂还是觉得累,坐在副驾驶上面朝着窗户闭目养神。
曲颂其实并不想回家,那个家里有太多回忆了,只要身处其中便无孔不入地折磨他。他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待着,将自己回炉重造一遍,然后以无坚不摧的姿态去面对宋琰。
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宋琰面前暴露一丝一毫的软弱。以前的宋琰是爱人、是家人、是值得信赖的人,是不必设防的人。从知道他出轨的那一刻,便什么都不是了。
察觉到路途的漫长,曲颂睁开眼睛,入目是陌生的街道,直起身看了眼认真开车的人:“是不是走错路了?”
傅识云卖关子:“我可没说要带你回家。”
曲颂闻言重新靠回到椅背上,笑道:“那我就悉听尊便了。”
傅识云带曲颂去了郊区的独栋别墅:“这栋别墅是我几年前买的,本想着闲暇之余过来小住几天,远离喧嚣,放松身心,奈何忙的根本抽不出时间,就一直闲置了。不过会有人定期上门打扫,所以很干净。”
在曲颂不解的目光中,傅识云缓缓道:“如果你愿意的话,可以把它当做一个安全屋。没有你的允许,任何人都不会来打扰,包括我。”
傅识云知道现在的曲颂需要一个僻静安全的地方来默默疗愈自己,所以他想到了这个地方。
曲颂接受了对方的好意,住了下来。有了傅识云提前叫人准备好的生活必需品,一切都很方便。
住进来的第二天,曲颂开始忙活起来——别墅后面有个小院,一半做了凉亭,一半荒废着,这个时节,种菜刚刚好。
除草、翻土这些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完后,曲颂去了趟农贸市场,买了些蔬菜苗:小白菜、生菜、香菜……相比于种子,已经成活的幼苗更适合新手。
拿回去种在地里,接下来就是浇水。曲颂看了眼距离菜地起码七米开外的水龙头,正要回屋拿盆,放在台阶上的手机响了,是微信。
傅识云:【已经一周了,需不需补充物资?】
曲颂后知后觉时间的流逝:【需要,还需要一根接水龙头的水管。】
傅识云没问干嘛用:【要多长?】
曲颂迈着步子量了量水龙头到菜地的最远距离:【二十米左右,买二十二米吧。】
两个小多时后,傅识云带着水管和物资来到了别墅。对于水管的用途,傅识云有着强烈的好奇,直到跟随曲颂来到后院,看到了地里的菜苗,顿时明白了。
傅识云脱掉西装外套,衬衫袖子挽到手肘,露了肌肉线条紧实流畅的小臂:“我来接。”
水管一端套住水龙头,放上卡扣拧紧,傅识云看了眼拿着水管站在菜地边缘的人:“我开水龙头了。”
曲颂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。
水潺潺而出,为菜苗们带去了生的希望。
浇完水,两人坐在台阶上。
“我偶尔会遇到一些委托人,即便赢了官司仍郁结于心,难以从伤痛中走出来。于是我便建议他们养几盆植物,有条件也可以种些喜欢吃的菜。”曲颂偏头看向傅识云,夕阳下,他的侧脸立体流畅,“你猜猜是为什么?”
傅识云看着地里的一颗颗菜苗,光是想象它们长大的样子便已满心期待:“生命的蓬勃生长能给人以希望,振奋人心。”
曲颂笑了起来,心灵上的同频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:“这几天我脑子里总是反复出现他替我挡刀的画面,然后就忍不住想,一个人真能变化这么大吗?”
“人其实是很难改变的,脾气秉性、三观人格……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从呱呱坠地那一刻就不断被塑造着,经年累月、根深蒂固,除非经历重大变故,否则很难改。你眼中的他的变化,其实只是爱与不爱的区别。”
医者难自医。现在的曲颂身处迷雾中,辨不清方向,找不到脚下的路。傅识云愿意做那个为他剥去迷雾的人,哪怕只有一点点,也能让他快点走出来。
曲颂颤了颤眼睫,心里涌上强烈的痛意:“所以是我一直没看清他,对吗?”
“不对。”傅识云斩钉截铁,“是他奋不顾身爱你的样子太难以拒绝。我也从十几二十岁过来的,知道这个年纪的爱有多动人。”
纵然宋琰的缺点像星星一样多,可他给了曲颂太阳一样的爱。
——当太阳出来,星星就不见了。
只可惜,银河系中的太阳可以源源不断燃烧50亿年,曲颂的太阳不过八年就熄灭了。